宝贵的30秒！1976年我在四川地震灾区历险记

邓勤口述　陈敬刚整理

位于我国西南地区的四川省算得上是国内的地震高发区。1976年8月,唐山大地震没过多久,北京的街头还处处搭建着防震棚以防不测,16日当天四川又传来地震的消息:位于四川盆地西北边缘岷江和涪江上游的松潘、平武之间发生了7.2级地震。作为当时中央电视台唯一的一名女性时政记者,事发第一时间我就和台里的两名男同志一起背着摄像机,随中央慰问团一起飞赴四川进行报道和摄像工作。到达成都后我们只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就随着由四川省委领导带领的大队人马冒雨前往地震灾区。

当我们乘坐吉普车穿过崎岖不平的山路到达平武县城时已是下午,天还在下雨,为了争取早些时候赶到震中地区,我们只在县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匆忙赶路。连日降雨使得原本崎岖的山路更加泥泞不堪,车辆行驶速度非常缓慢,于是大家干脆都下车步行。沿途我们看到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拧麻花一样扭曲的房架子,听说由于震前进行了预报,采取了人员撤离的措施,伤亡不大,但灾后当地民众的吃住非常困难。当天晚间我们在一个叫水晶镇的地方驻扎,这里是重灾区,电路受损、通讯中断,房屋倒塌现象非常严重,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我们一行34人大部分都住在帐篷里,只有我和中央慰问团一位姓司的女同志被安排在当地一所小学教师的宿舍里。

半夜里我和司女士摸黑出去上厕所,当我们刚刚走出房门十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山坡上轰隆隆滚下几块大石头,脚下摇摇晃晃,整个人仿佛要摔倒一样。数秒之后,四周恢复了平静。惊魂未定的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回到住处,顿时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房子的外墙被震塌了,我们睡觉的两张木床上堆满了碎石和土坯。如果刚才我们俩再晚出来30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今夜我们可谓死里逃生……整个后半夜我们睡意全无,在屋里一直坐着熬到天亮。第二天在领导的关怀下,当地镇政府从为数不多的救灾帐篷里单独给我们俩腾出一间作为我们的临时住处。

宿舍房屋倒塌后,口述者邓勤在临时居住的帐篷前。

随后几天,江水突然开始暴涨,颜色也变得非常浑浊,一旦江堤决口,整个水晶镇将被全部吞没。镇政府领导一面组织群众撤离,一面组织前来救灾的部队抢险。偏偏祸不单行:水晶镇通向外界的公路这时又被洪水冲毁,救灾物资无法正常运输。连续两天,领导们始终同军民群众一起奋战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经过两天两夜的战斗,江堤被加固加高了,险情得到控制。紧接着领导们又马不停蹄地带领大家去抢修公路,这一切都被我和其他媒体的同志们用摄影机记录下来。

这天上午由于是冒雨拍摄,摄影机被雨点打湿,我怕机器受损,回到帐篷后连忙将摄影机拆开后进行擦洗。这时我又感到地面在震颤,急忙奔出帐篷,惊险的一幕再次呈现在眼前:对面知青们居住的屋子的房瓦纷纷落到地上,不远处的山坡上泥石流怒涛滚滚,又是一次大地震!遗憾的是我的摄影机正处于拆卸清理状态,未能及时抓拍下这惊险的场面。当时领导们正集中在镇政府办公室开会,情急之下大家钻到了桌子底下紧急避险。好在房屋没有倒塌……后来得知,这两次余震分别为6.7级和7.2级,连同第一次大地震,致使震感范围扩大,最大半径达到1150公里,最西端波及甘肃省的高台地区。

我们在水晶镇住了十多天,在此期间我们曾多次前往少数民族聚居区慰问采访,当时依然余震不断,经常遇到山石滚落的突发事件。好在没有伤到人,只是令大家胆战心惊,这对于我们的意志也算是一种磨练吧。

松潘县砖木结构的粮店办公室 （资料片）

结束了平武地区的报道工作,大队人马开始向松潘进发。我们只乘坐了半天汽车就进入了高寒地带,海拔越来越高,加上山区公路受损严重,汽车无法通行,只好集体改乘马匹沿山间小道前进。虽然刚进入9月,这里却已是滴水成冰,大家冻得瑟瑟发抖,好在当地驻军部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军大衣,才得以继续前进。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中骑马前行,我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被颠簸得散架了,比步行要累得多。当晚我们在一座山间的林场休息,中央慰问团的领导突然接到从北京来的紧急通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要求团队立刻全体返回北京!刹那间大家悲痛不已,个个泪流满面,甚至有人当场号啕大哭。我们忘记了劳累,立即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赶。由于是夜间行进,在路上有位同志被树枝吊住了,马儿却还在独自前进；还有一位同志因马失前蹄而载入水坑……一路上险情不断,然而谁也顾不上这些,解救了遇险同志后立刻继续赶路。经过跌跌撞撞的昼夜奔波,我们赶到成都,紧接着连夜乘坐飞机飞回北京。由于这次突发事件,给我们的四川地震灾区报道工作留下了些许“虎头蛇尾”的遗憾。

46年后的6月1日,位于四川省雅安市的芦山县再度发生6.1级地震,并造成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曾经在四川地震灾区亲身经历过那惊心动魄一幕的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灾区群众一定会顺利渡过难关,重建家园。